顾倾_

梦死不醉生.

 

「亮懿」君臣棋(3)

@萧行止 献给萧萧。一大堆阴谋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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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君此诺,万死不辞。”


即便对方始终披着风流潇洒的外衣,相处三年之久,他亦从未低估诸葛亮的野心。或许我们都不愿让彼此失望,司马懿想。他恭谨地行大礼,垂首跪拜以示忠诚,却于发丝掩住的阴影下抿起似是而非的笑。他回忆起那封不请自来的信,以及舔舐纸页的灼焰,它蓦然使他心底星火重现燎原之势。


显然,诸葛瑾被册立为太子之事使诸葛亮无法再按捺下去。据传皇帝身体欠佳,愈发难以顾及朝政,而当年为篡夺之事提供军队支持的曹操向来不满诸葛珪独占江山之举,怀怨在心,以至近来口出狂言,不臣之意尽显。而众人皆道诸葛瑾生性温和怯懦、寡言少语,实非为君之材,故皇帝对储君人选亦良久迟疑,今虽看似尘埃落定,但仍大有谋划之机。


“想毁掉一个人,必得用其至爱之物。”诸葛亮微低睫羽,亲手扶起司马懿,却无端想起除夕大宴上另一个从容不迫的身影。高台绯绸的遮蔽下,那人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如此,褪去所有伪装之后,低哑而妩媚的声线仿佛从未见光。


“不知其所爱为何。”司马懿拢袖坐在斜侧,等待那个心中期待的答案。


“剑。我是指各种冷兵器。尤其是他摆在卧房那一把, 似乎有深黑无光的鞘。”诸葛亮望向司马懿,察觉到一丝异样的情绪,仿佛黑夜中捞起的沾染浓墨的星子,难于发光却仍旧灼烫。


是了。司马懿默念诸葛瑾的姓名,眼前浮现出那个泥泞雨夜里以喜欢为名夺走他长剑的少年。他依旧越过时流阻隔保持凝视的姿态,轻柔而恭敬地折断所有高傲的妄念,用胜者的骄矜去粉饰罪恶。他注定为此付出代价。司马懿眸色晦暗,其间涌动着不明的心绪,他本不习惯展露痛苦,但这一次却值当某种表演式的破例。于是他低声对诸葛亮道:“那是我的剑。”


诸葛亮温和地揽住他的肩膀,烛火的暖焰为银白发丝镀上一圈泛金的光。司马懿不禁在心中勾勒起对方日渐清俊英朗的容颜。这确是个该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的年纪——正巧各怀所愿, 却恰能比肩同行。他们向来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他日定当物归原主。”诸葛亮轻柔而坚定地回答,于他眉心落下一吻以示安抚。 司马懿顺势环上对方腰身,附在诸葛亮耳畔轻声献计,言语中半是共谋大业的严谨,半是行将复仇的快意。他抬手挥灭烛火,屋内倏忽陷入整片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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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光亭的三月被梨花掩映,素白瓣蕊散落石板小径。诸葛亮紧紧披肩, 望向亭中烹茶自饮的兄长,或者如今理应唤其一声太子殿下。他明白自己在做无关紧要的傻事,这些本不该出现在计划中。但他最终将之归于某种不知名的情感,并非源自初衷、却愈加引人沉陷。


“阿亮。”诸葛瑾回头,“近日并无大事,缘何来得少些?”


听闻此言,诸葛亮快步踏过石阶走进小亭,袖间拢起梨花淡泊的香气,泛开笑容应道:“春困而已。论剑堂的事可还称心? ”


“自然,多亏照仿你那诗社。”诸葛瑾替他斟半杯清茶,语气温厚,“阿亮自幼聪颖,懂得为人排忧解难。”


斜照过飞檐的光线晃起半抹浮动水色,铺进花枝疏落明暗满地的清晰。诸葛亮细想此语,又品不出任何措辞失当之处,或因着一种生为兄长的姿态,他向来只对自己深信不疑。他默然在心底替对方遗憾,毕竟这份情谊原由血脉系结,若非道途相阻实不得已,他亦不愿如此为之。今日此见,且暂忘记诸多策谋,或许仍能与从前一般无二。


“先前我跟兄长提过的…”诸葛亮踌躇片刻,犹豫开口。


诸葛瑾伸手轻拍他肩头,笑容无奈而平和,“都十六七岁的人了,还惯好夺人所爱。”


“保证没有下次,只是寂心。”诸葛亮不无委屈地斩截回答,极力使目光显出期待渴盼,“我很喜欢。”


“如若喜欢,自当收下。”诸葛瑾站起身来,梨花素净衬他白衣,竟真有几分相似的端庄。他说这句话时诸葛亮未免失神,恍然似见一瞬当年不染俗尘的父皇。 他的眸中从未有悲苦颜色,平静如古井无波,未曾掀扰风浪争权夺势,故而低调平庸得几近怯懦。可那种笑意竟无端动人,仿佛足够融去所有高处难禁的寒凉,使得任何一种效仿都难免局促拙劣。


或许自己正在为他解脱。诸葛亮艰难地定下心念,将迟疑尽数挥散。他不适合统治天下人的江山,而只适合统治某个人的江山。自己替他还清最后一笔不知情的债, 从此各行期望之路,月明云开。他长舒一口气,半是玩笑地应道。


“谢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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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声已成为他既喜且厌的资本。都城中盛传来自东境的傀儡艺人,永恒身处幕后的操纵者,其所演出的剧目有预言未来的能力。而傀儡师对此不置可否。那些诡艳的木偶从不需要多余的操控,在这段精妙的不在场时期里,他可以成为任何人。


灰斗篷告诉他,这场戏切莫演大,只营造悄暗私地的感觉即可,因为座下必然会有期待情节的宾客。他们不止在交易,而是试图碰触某些禁忌——念及此事, 傀儡师的心中竟泛起一丝愉悦的悸动。


他穿行在堂下,倾听丝竹声响与每位来客的交谈,将不经意的言语尽数纳入怀中,同时欣赏仍由自己掌控的舞台。 或许他本人正有幸参演更加精彩绝美的戏, 谁知道呢。重臣勾结皇子反叛,杀死皇帝又夺权篡位,这种桥段无论何时演出来都恐成祸事。灰斗篷不过在赌当今圣上英明,偏不会将戏子的乐娱信以为真,却总难免要忌惮那预言未来的传闻。


确是险棋,不过他甘愿为此涉险。


戏台上高冠华裳的皇太子缓缓拔剑,傀儡师满意地察觉到曹操的目光骤然缩紧,狐疑而谨慎地盯住那把本不应该出现的剑。这是再明显不过的暗示,如阴云堆积着风雨般昭然若揭,他相信堂上人定有反排乾坤的胆魄。他将单薄的身形躲藏进阴影中,快步疾行重新钻入幕后帐帘。


再好的戏,也终究有散场的时候。傀儡师心下想着,慵懒而不失礼数地上台谢幕,低头时听见曹丞相略显迟疑的问话。


“你是什么人?”即便如此,位高权重的野心家语气仍旧冰冷。


“回丞相的话,在下无名无姓。”他躬身再拜,蜷曲的银发松散地滑过肩头,遮掩片刻诡谲的笑意。“不过有一艺名罢了。”


摇动的烛火下满堂静寂,呼吸声清晰可闻。他勾起指节,傀儡些微侧身,长剑深黑色的剑鞘露出袖摆的蔽覆。在这样的角度下,仅有曹丞相本人能够望见它。恭敬垂首的傀儡师从木偶眼中窥得一丝象征胜利的微笑。“请讲。”曹操沉声开口,视线仍未离开那把剑。


傀儡的声音婉转动人地替他回答,寻不出半分破绽。


“元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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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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